导语:抓到下一个独角兽是徐小平站在未来五年时间原点上的梦想。
腊月初,北京东三环某核心楼宇,在这个雾霾都很难遮蔽窗景的高度,徐小平正接待着一位专程从上海来拜访徐小平的创业者。识其人、阅其事、逗趣、大笑、决策、握手、合影,一套规定动作后,交易确定。
“做投资,每时每刻都高度紧张专注。我是第一次见这位创业者,但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做出投还是不投的决定……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徐小平一边夸张而真诚地表达着让我们等待了十几分钟的道歉,一边打开一瓶威士忌给钛媒体的记者细心斟上,再用手捡起一片西班牙火腿劝记者品尝,自己吃了一片后,津津有味地把手指上的油舔得啧啧有声、干干净净。一副虔诚的吃货模样。
这位“吃货”,一边吃着一边接受了钛媒体的独家专访。
12月4日,是真格基金宣布成立的五周年纪念日,也是徐小平以职业投资人身份进入这个行业的五周年,往年真格都会做一个庆典,今年就悄悄的自己度过了。
“我觉得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中国创投领域风起云涌,瞬息万变,我没有心情和时间庆祝什么”,五年过去,“我突然发现,真格基金到了一个新的时间原点,虽然我们的成绩令LP们很满意,我们团队的同事们也很自豪,但是我反而越投越焦虑、越做越惶恐。”
2011年,新东方联合创始人徐小平、王强创立天使投资投资机构“真格基金”,徐小平从做个人天使到进入了机构运作的2.0时代。在当时,徐小平他们并没有对真格的未来做什么具体的规划和预期,只是“一种召唤拉着我和王强往前走”。
他没有想到,自己和王强从新东方出来做的这摊子事儿,居然让俞敏洪坐不住了(俞敏洪也是真格基金投资人)。俞敏洪为两位老兄弟感到骄傲,而且自己也跳进了创业投资的激流之中。
这让徐小平感到兴奋。他发现自己有一份重燃他“暮春活力”的事业可做:“我在新东方负责出国咨询。可以说是通过帮助学生改变命运而改变了我自己的命运。在真格基金,我找到了这种人生价值的连续性” 。
数据显示,真格基金2011年创立之时管理三千万美元,如今管理着6亿美元,四期八只基金,投了超过400个项目。第一期基金目前账面回报11.4倍,14年开始的第二期基金6倍,第三期基金虽然才有两年,也录得2.3倍回报。优秀的回报,意味着优秀的被投企业。找钢、蜜芽、美菜、小红书、优客工场、英雄互娱……真格投资的独角兽们次第浮出水面。
真格的优秀成绩,并没有让徐小平真正感到满足,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对标对象。硅谷的投资教父Peter Thiel是真格基金的投资人,也是徐小平的投资标杆。在接受钛媒体的采访过程中,徐小平反复提到了 Peter Thiel。
Peter Thiel是Paypal创始人之一,《从0到1》的作者。作为美国企业家和风险资本家,他投出的SpaceX, Palantir,Airbnb都是百亿美元的公司, Facebook 是千亿美元的公司。仅facebook,Peter Thiel的股份就卖了五亿美元。而投资Airbnb时,他把自己三只基金里的大量资金、包括之前赚的钱都投了进去,而当时估值才20亿美元。
一个学霸的忧伤往往建立在另一个学霸更强大的基础之上,这让徐小平敬佩不已。徐小平曾为Peter Thiel的《从0到1》中文版写过序言,之后开始和Peter Thiel有了不少近距离接触。
Peter Thiel做投资的第一桶金就来自于卖掉其创办的Paypal股份换来的受益,而徐小平做投资的第一桶金是他卖掉新东方股份换来的受益。
“根据公开资料,Peter Thiel卖掉Paypal得到的第一桶金,与我在新东方上市后账面回报差不多。” 徐小平忧伤地说,“但是他投到了那么多巨量级的公司,我却没有——我唯一的安慰是:Peter 是在2000年就把公司卖掉了,而我则是在2007上半年才算有了钱——我做投资比他晚了六七年。我希望真格基金下一个五年,能够投出几家百亿美元的公司,向Peter Thiel致敬!”
“指导我走到今天的奋斗根基,是价值观。”徐小平眼里,在真格,投资决策背后的价值观高于一切。“价值观决定投资成败。虽然对LP们来说,拿到钱是硬道理。但作为投资机构,你必须拥有正确的价值观才能投到伟大的公司。”
他关心的是人,关心人的价值观。从旷野里刨出项目潜藏的伟大基因。
前几天,在真格基金内部的一个讨论会上,徐小平突然激情迸发,灵感四溅,即席发表了一段感想。他事后感觉,这段即兴而起的讲话,成了他对自己投资哲学的最好总结和表述。
那天,一个年轻创业者小王带着项目出现在真格投资会上。他一年半之前加盟一家校园快消品公司,公司做不下去之后,带着一帮人出来,虽然产品不同了,但还是做校园营销类业务。几个小伙子气宇轩昂,成立几周的公司业务发展很快。
在投委会上,有合伙人坚持要投他,有同事则表示反对。正在打架争论不休的时候,徐小平忽然站了起来。他问了大家一个问题:“小王,这位创始人去年为什么休学创业?”
小王来自于北京一所名校。2015年春天中国创业氛围最火的时候,他休学创业,这时他才读了一学期大学。从小王休学的时间点和加盟创业的方式来看,徐小平判断他并不是真有独特技术或创意而创业,而只是迫不及待地要在赶着风口去追求“成功”。
从一个失败的公司离开,他既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技能,也没有积累有意义的资源。从真格“投人”的角度,这个创始人还有待提升。
为了说服坚持要投小王的合伙人,徐小平一口气慷慨激昂地不停顿讲了十分钟,讲完,办公室同事们全部鼓起了掌。
真格基金的人说,隔三差五要在各种会议上发表演讲的徐小平,在真格自己的会议上从来都不会慷慨激昂,都是以轻松幽默的口吻跟同事们交流。但徐小平这次讲完,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他在真格五年来最精彩的一次投资哲学阐述。钛媒体记者多方了解,试图尽量还原了这个“内部演讲”的核心内容:
当一个人想创业时,他就是站在创业的“时间原点”上。他在这时间原点,身上拥有什么,决定了他的创业成功率,或曰投资价值。
以创业“时间原点”为界的左右镜像,划分并决定了一个创业者从此刻起,商业宿命的种种可能。这种可能性可以从三大“创始要素”来观察:
1,创始动力 (Starting DrivingForce);
2,创始资源(Starting Resources);
3,创始技能(Starting Skills)。
以俞敏洪为例,他的创始动力(Starting DrivingForce)是为了挣到足够的钱去美国留学。等他挣的钱越来越多,他的奋斗动力日益升华,但那种赚钱的创始动力始终不变,而新东方变成了一家伟大的公司。
俞敏洪的创始资源(Starting Resources)是北大。新东方人才有三个来源:北大同学同事、江阴一中同学圈以及新东方学生提升为老师。新东方前执行总裁陈向东就是新东方的学生,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CEO周成刚则是他的中学同学。而新东方三驾马车之二的王强,徐小平都是俞敏洪的北大同学。
俞敏洪的创始技能(Starting Skills)就是英语老师、托福老师。新东方创始之初,很长时间俞敏洪本人就是新东方的支柱教师,最繁忙时曾经连续很多天每天上十几小时课。
创始资源是向下辐射的,无法向上。创业者过往的平台决定了他能调动多优质的资源。你以前是学生就无法调动老师,部下难以雇佣领导,草根是很难雇到精英的。新东方、学而思的创始人都来自北大,是有“创始资源”因素在起作用的。
这一套经验也成了徐小平“名校情节、精英取向”的风格依据。反观投资人亦然,什么样的起点和圈层,对最后的投资结果直接挂钩。
徐小平以他自己为例,向钛媒体记者阐释他加盟新东方时的时间原点:他的“创始动力”就是挣钱,挣到足够的抚养妻儿、孝敬父母的钱。但藏在金钱渴求背后的,是他在北大形成的人生理想:参与改变他的时代,帮助提升这个时代的年轻人。
在音乐学院时他想当文化部长,在北大时他”还是想当文化部长,但可以兼任副总理“。文革期间,读的是鲁迅、郭沫若、巴金。渴望在某一历史转折关头,有中流击水,力挽狂澜的机会。
“我不收藏字画。但家里珍藏着几幅五四前后中国现代思想和文化大师们,比如梁启超、康有为、蔡元培、鲁迅、周作人等人的书法作品”。
徐小平的“创始资源”是北大。他在北大做老师时,俞敏洪和王强都还没有毕业。他的“创始技能”是“能说会道”。
有人说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将自己的思想放进别人的脑子里,将别人的钞票装进自己的腰包里。徐小平说:“有人说我这两者都很擅长,他是在骂我,但我承认这是我的长项” ,说完他自己都笑起来。“只不过我现在是一方面把自己的(创业)思想放到别人脑子里,一方面把自己的钱放到他的口袋中。思想输出没变,资金流向却逆行了。”
徐小平接着说,“在新东方时,我提出一个口号:为一个学生服务,犹如为一代学生服务;为一代学生服务,犹如为一个人服务。新东方十年、做投资这十年,我可以自豪地说,我做到了这一点。”
创业者的“时间原点”,是徐小平对真格五年来投资哲学一次最新,也许也是最深刻的系统梳理。在他看来,站在时间原点上的创业者,他怀着什么创始动力、承载什么创始资源、拥有什么创始技能,决定了这个创业者能够走多远。
若非对创业者在“时间原点”上的创始要素分主次排序,创始动力绝对第一,创始资源第二,创始技能第三。就如他眼中,罗辑思维的罗胖一定能够走得很远。
因为,罗胖的创始动力里面,除了挣钱,更包含着改变人们“认知”、帮助中国人”知识升级“的宏大使命。所以徐小平从一开始就高度认同罗胖,以至于在罗辑思维估值已经很高之时,依然不屈不挠要投他。
驱动一个人创业的原始动力可能是多元的。名利当然是一个核心因素,但这个动力里,一定要包含某种超越于功名之上的东西,这个东西,徐小平称之为“价值观”,或“理想主义”。
“我们从见一个创业者到决定投资,往往就是见一次面。这个时间跨度你很难辨别一位创业者的价值观,但从他和合伙人的人生履历中,你就比较容易判别他的创始动机,从而找到投资决策依据。这些依据,帮助我信心百倍地做出许多看似艰难的决定。”
徐小平脸上露出一种“得道”的自信。
“我们的投资当然只有一个目的:追求回报。”
徐小平的公众形象是感性的,愿意为自己和创业者的情怀买单,不时因为被感动而投资 。对比这一开始的“感性认识”,现在已经自信掌握了独特投资套路,或他所说的“真格投人哲学”的徐小平,五年的职业投资人生涯改变还是巨大的。
“这是你们对我‘爱’的误解。我是一个冷血的投资人。我的热情,只是为了赢得好项目……”
不过,情怀还是有的。在钛媒体记者的追问下,徐小平承认:“有过不少创始人,我觉得他们实在不行,但他们实在太执着了,太疯狂了,出于对奋斗精神的致敬,我会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好歹尝试一下自己的梦想。这种情况下,我一般不会要他们股份,让他们先拿着花,等到真有了下一轮再说,这种项目,事实上也成功过一些。”
还有一种情况:一个创业者各方面基础很好,徐小平很喜欢,但只是历练不够,暂时还不到投资的阶段。但为了鼓励甚至奖励他们,徐小平也会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去试错和成长。这种项目真格基金投了不少,已经成了一个亚体系。这个体系中也真的出来不少优秀项目。
上述这两种“情怀投资”,一般基金不会做。因为他们往往拿的是投资人的钱,他们经受不了投资人的质疑。而徐小平王强可以,因为他们开始投资,投的都是自己的钱。真格基金已经做得很大了,但徐小平依然是最主要的出资人。
真顺基金创始人李祝捷,是徐小平泰兴小老乡,曾经做过真格基金的投资合伙人。他最近在徐小平家里跟他喝酒时说:“徐老师,有人说真格基金90%的项目是广告,10%才是投资。我当时喝多了,以为祝捷在夸我。等我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才意识到他是在骂我。不过,从数据上看,我们90%是投资,10%才是广告!”
逃离“冤大头”的质疑,徐小平心里有杆秤,不分析事,只识辨人。在为人识人哲学上有自己的秘籍。他不是别人眼里的理想主义者,他是投资家,他追求回报。
“为何我给人做投资感情用事的印象呢?”徐小平自问。
1993年,徐小平从加拿大回国创业,求20万人民币投资,从北京到泰兴老家找不到一分钱。他说,最困难的时候,有人给了我三万块钱,我至今记得他一辈子的恩情。所以,每次见到那些实在不可能拿到投资但又特别想创业的年轻人,他就想到自己当年的窘境,总是心生悲悯地想要帮助他们。
“我的投资行为中确实有一小部分,处在投资和慈善之间,因为我自己经历过那种绝望和悲伤。而当时如果真有人投我,他该赚多少钱啊……”
“我从来没有帮过别人,我只是在圆我自己当年破灭而转世的梦。”徐小平说着,眼睛里闪着点晶莹的东西。
Peter Thiel 2015年初,第一次来中国推广他的新书时,中信出版社的卢俊安排徐小平跟他午饭,那是徐小平第一次见到Peter Thiel。席间,徐小平问Peter Thiel他根据什么投到了Facebook?后者说因为他把当时所有的社交网络都投了一遍。
“人们常问‘天使投资成功率是多少’,其实这是一个投资门外汉的问题。”
在徐小平看来,看一个基金是否成功,LP(也就是出钱的人)并不看你所投项目的“成功率”,他只看回报率有多少。也就是他投给你的钱,你给他赚了多少倍?回报率,或者说汇给投资人的钱,是衡量基金成败的唯一标准。
尽管有着多样和多解的社会形象,徐小平非常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角色定位是什么:投资者——顶多是一个有“情怀”的投资者。
在早期资本投资规律里,导致基金成功的,就是那几百个项目中两三个的高回报。以10亿美金估值为界,真格已投的项目中已产生了好几个独角兽公司,每个独角兽,如果继续健康发展下去,都有可能给基金带来超额回报。
抓到下一个独角兽,帮助公司成长为百亿美元级别的巨无霸,是徐小平站在未来五年时间原点上的梦想。
投资行为中,投了有可能血本无归,不投有可能错过BAT。徐小平和所有投资人一样永远处在纠结中。但徐小平有他自己的一套思维方式和判断标准。
比如,有一位美国顶尖名校的学生毕业后一直说要创业,但并没有行动,不久他回国加盟另一位创业者,做了与他原先创业项目毫不相干的产品。离开这个项目,他又加入了一家五百强企业,做了一份高薪安稳的工作。这时,一位著名企业家给他投了一笔钱。
真格的同事知道后建议投他,理由是名校毕业,名企出身,名人加持。出乎同事意外地,徐小平说不能投。因为真有心创业的人,是不会去跟他人做不相关事的。其次,在创业高潮中回国没有创业,却加盟大公司做职员,也证明他的创业动力并不真实。最后,著名企业家给他钱,只是因为不了解他的行为逻辑,而这位企业家也不是以投资著名的。
根据上述推断,徐小平认为他也许是一位优秀的职业经理人,但并不是一位创业者。所以不能投。
“我违反我本能地没有投这位名校、名企、名人投资的朋友。到目前的事实,证明我的推理正确。”
众所周知,真格投资哲学中对创始人有3L标准,即创业者的学历、能力、魅力;对团队有3C标准,即看团队相互关系、互补程度、协同妥协程度。五年投资的“血泪教训”让徐小平对某些问题非常敏感。
其一,“牛二理论”。投人,就是投牛人。但牛人有无强大的二把手,三把手,也证明了创始人是否真牛,徐小平称这个为“牛二理论”。
“俞敏洪的二、三把手是王强和我哎,你说俞敏洪牛不牛?”
“如果没有强大的团队,只有一个看似很强的创始人,这种项目我不会投。”
曾经有一位创业者来找他,该创始人占有公司百分百的股份。“我问她什么时候建立一个有股份的团队,她说“不一定,我能搞定”。
“那就让她自己去玩儿吧。在她那儿是她的观点,我这里是几百家企业血泪的教训。”
第二,“单一利益主体论”。无论什么理由,早期创业者在主体业务还没有做大的时候,绝对不该同时做两家公司,更不能同时有两个不同的利益主体。他曾经在深夜跟一位再次创业的成功企业家通话几个小时,劝重出江湖、雄心勃勃的对方只做一家公司,但对方没有听他的,而是三四家公司同时做。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创业者是公司的大家长。在你的家还风雨飘摇、团队饥寒交迫的时候,在外面再养一个家分散你的精力和资源,不仅是愚蠢的,也是不道德的。
第三,兼职的人是不能给股份的。要给也是一定周期回顾业绩之后给一点。股份是好东西,谁不想要呢?但股份不是给出来的,股份是“掙”出来的。一旦一个人的股份高于他的贡献,如果不能往下调节(而往下调节往往很难),就会出现内斗和乱局。
徐小平看人眼光毒辣,言语爽快,如此特质同样建立在一次次的错过和后悔中。他总结,自己如果想投一个项目,会先问创业者感到最舒服的价格,当然他希望越便宜越好,但对创业者的热爱和理解,使他成为业内著名的不砍价投资人。同时他也让投资团队着重看项目的潜力,而不必在估值上和创业者斤斤计较。
我犯过这样的错误。当初错过美图秀秀和柔宇科技,部分原因是我觉得估值太高了,我的理由是天使不投已经到了A轮、估值高的项目——其实项目的估值包括轮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带来多少倍的回报。而我们投资的优秀项目找钢、蜜芽、小红书,现在都已是上百倍的回报,但当初都差点因为纠结估值而错过他们。徐小平向钛媒体说此话时,有一种看破估值”红尘“的大彻大悟。
美团在20亿美元估值的时候,有朋友曾建议真格放点钱进去。但他还是决定不参加。
“我们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我们去投B轮C轮的公司,真格的性质就改变了,就从创业发动机,变成了挣钱挖掘机。虽然挣钱挖掘机也没错,但真格基金将永远坚守在早期投资领域,尽量做创业者决定创业时的第一个投资人。这是我们的骄傲,也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真格希望做中国创业者永恒的天使。”
天使长大是什么样子?总结真格五年投资经验教训,徐小平在内部提出了一个新的战略:“from A To pre A”,从天使轮到pre A轮。不再局限于“首投”,也不再拘泥于“估值”,但依然是在天使投资的火力范围内。
以人为准,达成了自己与自己的和解,对投资阶段的宽容,甚至于投资竞争对手,徐小平在回归并清晰了投资哲学后,释然了。
五年前,媒体经常会问如何获取第一笔投资?而如今问题变为了“怎么看待创业泡沫?”以真格的周期为尺,尽管尺度不长,也能充分反映五年来,中国早期资本趋势的变化,并反映着创业人群和天使投资人本身的试错与成熟。
据《2013中国天使投资报告》与投融界数据显示,2011年国内天使投资总额为6.1亿元,共披露138个项目。2015年天使阶段融资项目5735个,年均增长率超106%。仅2016年上半年,天使阶段的融资项目已超3200个,预计全年项目数量或达7000个,资金需求将超150亿元。
“现在所谓的泡沫之说,是旁观者的杞人忧天。”徐小平说为了这句话,他和团队琢磨了半天。
本质上讲,天使投资的资金是有钱人闲置的钱,用来投资梦想的钱。你投的是闲钱,得到的是美梦。而创业者则因为这些闲钱而最大程度地创造价值,兑现野心。
如果你是创业者,你当然希望钱越多越好;如果你是投资人,你当然也希望项目越多越好。如果说这是泡沫,那就让泡沫来得更猛烈些吧。
任何一个历史转折潮流都有泥沙俱下的一面。在资本和价值迁移的过程中,有一流的创业英雄,比如王兴、程维、张一鸣等,也有出师未捷钱未到的末流创业者。作为“泡沫”的“搅拌者”和享受者,徐小平眼前千帆过尽,总有几艘沉船注脚。
“而现在甚至还有人去捞你。”君不见当年的“千团大战”,虽然现在只剩下新美大一两家赢者,但这一两家赢者雇佣的人员总数,应该超过了当年千团所容纳的人员总数。不用求证就知道,新美大里面一定潜伏千百位当年自己创业但最终汇入新美大洪流的创业英雄。创业者失败后,往往会成为其它公司的重要核心成员。
阳光总在风雨后,泡沫藏在彩虹中。徐小平对中国创投环境总是充满了信心和鼓励。
“风险资本说到底,都是个人的钱。你认为那些通过努力赚了钱的人是傻瓜?傻人傻钱当然有,但为创业者所用有什么不好,比如我这样大智若愚的人……”徐小平笑着说。
当然这里依然存在一个项目质量宽严把控的问题。有人说风险投资类似投机。投资还是投机,是资本市场一直存在的辩证,也在中国社会的语境下附着了更多的价值判断。
徐小平坚称“投资”和“投机”就是一回事。查“投机倒把”罪,自2011年以后就从中国所有法律中删除了。只是中文约定俗成把“投机”当作是坏词。“投资,投的就是机会。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诉求呢?在证券市场买股票,我买的是对一支股票的预期,是我的一种预测和推断,就是speculation,中文翻译为投机。”
徐小平的观点与被称为指数基金教父的John Bogle不谋而合。John Bogle在著作《文化冲突:投资和投机》中称,投资和投机是无法区分的。
所有的投资行为均以时间为连结,中文“投机”一词本义也在时间上经常做道德准则划分。投资意味着长期持有,投机意味着短期交易。即完成价格对价值的调整所需的时间,对于投机行为来说占到绝对比重。而这部分对于投资者来说,或许并不那么重要。
很多学术研究已经证明,投资和投机行为都能让市场获利,或者优化市场。纵使一些投资纯化主义者甚至认为一年只需要一天交易,而所有的买家,卖家都应该在一天里完成交易,然而,流动性缺乏对市场却是不利的。
徐小平看来,无论是长期和短期都是在揣测一支股票的交易价值,时间周期无法掩盖最终目的一致。当在经济或投资语境下使用时,投机一词在英文中没有负面概念,中文也应如此。和投资一样,投的是想象和期待,是积极的。
Peter Thiel在投资Airbnb之初,将三期基金的大部分资金注入,并电话会议所有的LP寻求支持,一位投资家如此all in出招,基于风险和机会的判断只能表现其价值回报的明确性,很难通过时点去判断究竟是投资还是投机。
“我要为投机一词正名,投资就是投资机会。就像‘野心’、‘资本’这些词如今牛逼的不行,可在80年代绝对是个负面的词一样。”
天使投资是世界上失败率最高的投资行为。徐小平认为一定成的公司往往也未必成得了。但反过来,有时候你觉得一定成不了的公司,却也可能给你带来惊喜。所以,当他觉得这个公司在可投可不投之间,只要创始人身上有某种东西打动他,让他感到值得支持或倡导时,比如贫寒子弟的奋斗,休学海归的勇气,他愿意用一笔投资来表达他的立场。但即使这种情况下,这也不是广告,而是相信能够成功的投资。
沉浸在天使投资中的徐小平,没有忘记用获得的财富回馈社会。他给他的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院都捐款设立了奖学金。慈善和投资是两回事,做投资不是做慈善,必须追求回报,但做一个对创业者充满感情和爱的投资人,是徐小平追求的人生目标。
如果说,还有什么心愿是这一生未尽兴而为的,徐小平说是写作。
“一直想沉下心来,用我敝帚自珍的文字,写几本有关创业、投资、人生奋斗的书……我还深藏着一份写作者的梦想。”
把自己的成功失败、欢乐忧伤都记录下来,与朋友和读者们分享,是他脑海里时刻涌动着的构想。
徐小平很享受自己“舞弄文字”的愉悦感,当受到读者拍案好评时尤甚。聊间,他端起手机,翻看刚发在自己朋友圈里的一份演讲文稿。不时沾沾自喜地读几句评论,偶然几声狡黠嗔笑,“不经意”间展示出那挤满好几屏的点赞头像。
都说这是个老顽童,我认可。只是徐小平的乖张不在于言行,在于一路走来,他喜欢与人较劲与己较劲,并擅于与同时期的生活和自己达成和解。左右互搏,宁弯不折,却恣意开怀。
“王强是宁折不弯,我是宁弯不折,俞敏洪是既折也弯,虽然我们其实都是直男。哈哈哈哈……”徐小平说完放声大笑。
时过午夜,徐小平脱去外套不减亢奋。酒至微醺,重拾往日奇趣故事,让他拼凑起更加完整的自己,用于慰藉,用于印证。站在当下真格时间原点上的徐小平,变了,也没变。回首五年前,更多在意的是自我尊严与荣耀。展望未来五年,他置身创业者的时间原点,在意的是用资本和人生经验培育指引的商业价值。
环顾徐小平家的客厅,所有家居案台上都摆满了他入行投资以来大小细碎的奖杯留影。其中缩影的人和事,几乎完整踩在10年来,中国创投浪潮风云际会的时点上,以及流淌在时点背后,商业社会生相瞬逝的唏嘘与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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